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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羅生門:天允翔

◎女主:懶

◎日常向

 

【笑】

 

五光十色的光輝閃耀,將舞台打亮。灑落在那頭金黃色髮絲時,更是奪目。

今日是學生會的迎新茶會,天允翔作為學生會會長,自然得出席。敏熟地站於講台,居高俯視著成千上百雙眼睛,惶恐的、敬仰的、不屑一顧的,全數回以一抹靜默的淺笑。

「最後,非常感謝各位的蒞臨。」

結束致詞,下了舞台便吁出一口長氣。可在賓客迎面打招呼時,仍貫上那張從容的笑靨,無一絲倦態。

天允翔倒不特別佩服能夠如此迅速轉換的自己,這之於他,不過是日常。

巧妙地閃躲開人群,方才在講台上的他,早已物色好一處暗地,打算待在那暫時歇緩。

而像他這樣想的,似乎不只一人。

看到自己的寶地被一道身影佔據,儘管內心有些微不快,那張臉仍是像被熨斗燙過般的平整,笑容完全沒有起一絲皺褶。

「妳好,是新生嗎?」

回應他溫婉問答的,是一聲冷嘖與一記瞪視。少女受到打擾的不快,赤裸裸地顯露於面容。那雙赤赭色的眸子瞇細,警戒地看著天允翔。

對於對方的反應雖是詫異,可更多的是興致,莫名起了想捉弄她的玩心。

於是天允翔將身軀靠於她身邊的牆上,順勢阻擋住對方的退路。悠悠地抿了一口手中的紅茶,接著又朝少女搭話。

「我是這屆的學生會會長,天允翔。我們目前器材組和美編組都有缺人喔,有興趣的話歡迎加入我們。」

女孩搔了搔那頭蓬鬆亂糟糟的棕色捲髮,嗤之以鼻道,「我只對社團時數有興趣。」

這次的回話倒是讓天允翔詫異了,可他很快便理解過來,伸手掩住嘴噗哧一笑。

一直以來,笑容都是個讓臉部肌肉痠痛的存在。可今次,是天允翔第一次覺得「笑」,是一件很輕鬆的事。

「這樣啊──」臉上的笑容仍舊沒褪去,「所以妳大四了嗎?」

對方的身軀一抖,眼裡的敵視更為鮮明,「管我。」

猜到了呢。

果然是眼看畢業之際,急著到處收集時數啊。這樣的人,校園裡不少,天允翔早已見怪不怪,而沒想到眼前的女孩也是這類人。

「那我們是同年呢。」天允翔笑到,「該如何稱呼妳呢?」

「你問題怎麼那麼多……」少女似乎受不了對方的打擾,毫不掩飾滿臉的不耐。

可天允翔沒被擾了興致,「呵呵,多笑一點看起來會比較友善呦。」

「我可不是你。」女孩斜瞥對方一眼,冷嗤了聲,「我只在想笑的時候笑。」

「嗯?」天允翔頭微微歪著道,「什麼是想笑的時候呢?」

「現在。」

只見女孩留下一抹狡猾的壞笑,隨即身影便與來找她的友人一同消逝。

愣了好一半晌,直到副會長來通知天允翔要準備做謝幕致詞,他這才反應過來。

又來了,帶著僵硬的笑容應允。接著上台前,他轉身吩咐。

「對了,麻煩你幫我把今晚的時數簽到單放我桌上,我來登記就可以了。」

會來參加學生會迎新的人雖是多,可身份是大四生的,寥寥無幾。天允翔很快便從那堆密密麻麻的紙張中,鎖定出今晚那女孩。

「懶?真是有趣的名字。」

一個人坐於學生會長室的辦公桌前,雙腳微微轉動著身下坐著的旋轉椅,有些雀躍。他很快地找出學生資料,翻閱關於懶的情報,科系、經歷、住家、電話,無所遁形。

在將所有可用的資料記下後,他乾脆地關閉電腦。螢幕墨黑的畫面,反射出他若有所思的身影。

「想笑的時候啊──」天允翔輕哼著歌,「會是什麼時候呢?」

 

走出教室,懶的步伐飛快,沒有一絲眷戀。她已經盤算好今日的社團時數收割行程。

先去美術社簽到,意思意思地停留個半小時後再去桌遊社,那些沉迷於遊戲中的人們,誰也不會發現這個突然飄來又驀然消失的她。

最後再去熱舞社,雖然那裡熱情的傢伙很難應付,可偏偏時數卻是最高的。

一路專心計算自己還缺多少時數的懶,就這麼在拐彎處,一頭撞進他人的懷抱中。

「嗚……」懶摀著額頭,礙於是自己沒看路再先,不好多說甚麼。

「我們又見面了啊,懶。」

清幽的嗓音令懶一愣,她不客氣地蹙眉瞪向對方,困惑於對方怎麼得知自己名字的同時,天允翔的淺笑讓她有不寒而慄的感覺。

她不喜歡這個男人,這是第一印象。

而第一印象就決定好這人在她心中的去留,下輩子都別想再見。

「你調查我?」

而天允翔對懶的第一印象,大概就是隻小刺蝟。全身帶刺卻又有點軟萌,那頭蓬鬆的短髮每次都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搓亂。被刺的遍體鱗傷也想挑戰。

而他也確實這麼做了。

「身為學生會會長,認識校園裡的每個學生是應該的。」

語氣與伸手順理對方髮絲的手指一樣優柔,天允翔能感覺到眼前這個小傢伙僵直了身軀,大氣也不敢喘,那雙眼眸睜大,驚恐地瞥著他附於她耳邊的手。

「好了,這樣可愛多了。」乾脆地收回手,淺嚐即止的逗弄。

懶總算反應過來,冷嘖了聲,再度伸手將自己的頭髮弄亂,「這是藝術。」

「這樣啊──所以才想去美術社嗎?」

看著眼前那和藹的笑容,懶卻一點也笑不出來。簡直像被蛇盯上的獵物,纏繞住全身,窒息難受。

這男人究竟調查她到什麼地步了?調查這些又是想做什麼?

「不過最近社團時數的規章改了,若沒有加入社團參加活動也沒有時數喔。」天允翔的嗓音有絲愉悅,與懶漸趨蒼白的面容大相逕庭。

細長的眸子射出冷冽的寒光,「你算計我?」

「怎麼會呢。」天允翔輕笑了一聲道,「這是長年一直被學生們反應的問題,只是湊巧在這時候變更罷了。」

絕對是算計。

「對了,剛好學生會現在缺一個文書。妳有興趣嗎?」

懶看著那深不可測的笑臉,惡聲道,「沒興趣。」

「只要做滿一個禮拜,妳的時數就全部補齊了喔。」

「你該不會連我媽有幾根頭髮也知道吧……」

對方意料外的回話令天允翔又沒克制住,唇邊綻放出一抹愜意的淺笑。步伐悄悄地往前幾步,闖破他們之間的隔閡。

「呵呵,若是妳願意與我分享的話,我很樂意知道。」

 

最終懶還是答應了。

說是文書,可其實不過是跟在天允翔身後到處遊蕩。

校務會議、成果發表、晚會活動,懶幾乎沒有一刻看這男人閒下,更別說他臉上那生硬的笑臉,從未崩塌過。

「想什麼想的這麼入神?」

帶著銀鈴般笑意的嗓音喚醒懶,她看著眼前的男人,一米八的身高與精壯的身材,還有那一頭招搖的淡色金髮,在路上他們沒少被關注過。

「累了就休息一下吧,這些我來處理就可以了。」

天允翔舉止輕柔地拍撫著懶的腦袋,另一手接過她面前的文書。而懶聳了聳肩,沒半點推託之意。有人替她完成工作,怎麼會拒絕呢?

午後的暖陽灑入學生會辦公室,厚重的深褐色紗織窗簾隨著微風輕輕搖蕩,趴伏在桌上的懶,目光渙散地盯著窗外的麻雀,爾後唇邊淺淺地、悄悄地,勾起一抹微笑。

天允翔沒錯過她的笑容。在鍵盤上飛快打動的指頭沒停下,可心臟卻像是停止了好幾個世紀。

這幾天跟懶相處下來他發現,懶鮮少對人露出微笑。

可卻會因一朵花的盛開而笑、為書籍裡的一句台詞而笑、為陽光甚好的午後而笑。

天允翔不明白,便當裡頭有一塊玉子燒有什麼可笑的,可他仍舊將自己的夾入她的碗中,只為了看那笑意更加深篆。

那是懶唯一對他有好臉色的一回,甚至從那張嘴裡獲得一句道謝。

他不知不覺地想,該怎麼做,才能讓這女人為他而笑呢?

而與他相反的,懶倒是很討厭看到天允翔的笑容。

在師長面前、在學生們的跟前、在講台上演講時。可若是在私底下只有兩人獨處時,那笑容倒也不算太差。大概是非常厭惡與有點厭惡的差異。

懶曾這麼問過他,「一直笑著嘴巴不痠嗎?」

「嗯?我有笑嗎?」帶著淺笑的天允翔,困惑地回道。

懶嘆了口氣,沒再繼續這個話題。而天允翔這回清楚地感受到臉部肌肉的收縮,笑了。

尤其是在面對蜂擁的人潮,她拉住他扔下一句還有其他行程,將他抽離。又或者是被接二連三的鈴聲打擾,她一把扯掉電話線後,繼續看自己的書。也可能是面對他的逗弄,擺出不耐的表情。

天允翔早已數不清自己為了這女人,綻放出多少笑容。

結束今日的工作,這禮拜也正式落幕。

「總之,謝啦,沒事別再找我。」庸俗的道別後,懶頭也不回地離去。

天允翔總算知道懶所謂僵硬的笑容是如何,倏地伸手抓住那纖細的臂膀,在懶蹙著眉回頭瞪向他時,他才感受到臉部肌肉放鬆。

「為了犒賞妳這一個禮拜的辛勞,我請妳吃飯吧。」在懶的嘴張開前,他又補了一句,「日本料理。」

懶又默默地闔上嘴,翻了一記白眼,「可以停止調查我嗎……」

天允翔情不自禁地又笑了聲,接著從辦公桌下拿出一個大紙袋遞給懶。

「呵呵,快去換上吧。那間餐廳很講究儀態。」

 

闔上學生會辦公室的門,上鎖。天允翔轉身,便看到不遠處與自己身上穿著相似款式的身影。

內裡是一件白襯衫,再套上英格蘭風的棕、黑色交錯格子長裙。裙子的顏色與懶的髮色有些相近。

聽聞腳步聲,懶扭頭看著朝她走近的男人,白襯衫配上深藍色領帶,褲子則是與自己身上裙子同款樣式,英格蘭風的棕黑色交錯格子。

他們都笑了。

一個是愜意舒適的笑容,一個是猙獰生硬的笑容。

 

「我今天的笑容如何呢?」

「惡劣至極。」

 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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